进了正厅,赵德勋和谢若泠纷纷起身,拥上来齐声道:“殿下。”
“嗯,坐吧。”
众人落座。
“谢泠,可有收获?”
谢若泠起身,面露愧疚:“殿下,江府太大,又不能细细翻动,浪费了些许时间。单子没有找到,可在江府发现一间密室!”
顾七扒着圈椅,好奇道:“什么样的密室?在哪里?”
谢若泠转过头来,看着顾七:“在江铭川的书房,书房在后院西南角。进去乍一看没什么,是我无意间碰到了书案上的砚台,竟是个精密小巧的机关,书案后方的门便这样开了。”
“可进去查看过?”
谢若泠摇了摇头:“时间太紧,便放弃了。”
届时,小厮跑过来,恭敬道:“将军,两个府兵押着个女子,在府门口候着。”
戎狄起身走了出去。
元哲看向赵德勋,问道:“可带了些什么过来?”
赵德勋点了点头,从怀中掏出一小块黑金令牌,在烛火照耀下,中间的赤色朱雀闪闪发亮。
“江家可除,但要留江铭川一命。”
元哲接过朱令,神色稍缓。
洐州岔路之时,元哲将写好的信笺托给赵德勋。将冯睿拐卖女子一事阐述明白,并将怀疑对象如实相告。
这将军府外围布局,顾七一眼看穿,常年居住于此的元哲又怎会不懂?
可自己的侄子,如今已是皇帝。
索性便让入他的局里,让他看看自己在这青州,都在做些什么!
忐忑之际,赵德勋带来的朱令,让元哲安心下来。
“殿下,臣要先行赶赴荼州,将陛下圣旨带过去。今将这朱令送到您手上,明日便启程了。”
元哲点了点头:“一路奔波辛苦了,再过三两个时辰,天就要亮了,赶快休息吧。”
天色已晚,余下众人也皆散去。
翌日,顾七早早起来,向小厨房要了些清粥小菜,直奔关押着老鸨的柴房。
老鸨坐在地上,双手双脚被粗绳捆着,眼白中透着些许血丝。
“吃些东西吧。”顾七将食盒置于地上,解开老鸨的绳子。
“我见过多少人家的姑娘,自认为前凸后翘,媚眼如丝才叫极品。想不到,你这般高贵脱俗的气质,竟将花魁都比下去了。”
听着老鸨的夸赞,顾七只觉她在恭维,并未察觉不对劲。
从食盒中拿出素粥,又将几碟小菜摆在眼前。
老鸨端起粥,缓缓吃了起来。
顾七由蹲改坐,在对面望着她。
“来这青州许多年,可想念荼州家人啊?”
老鸨一抖,些许稀粥偏了出来。她伸出手指,擦着碗边洒出的粥,送入嘴里:“顾小姐在说什么,我可不懂。”
顾七顿惊!
她探过身去,审视着老鸨:“你是如何得知?”
“您怕是忘了,我是那红袖楼的妈妈了。男子女子,终究是不同的,即便伪装得再像,也会被我一眼看穿。”
顾七眸子暗了下来,一只手朝背后的匕首摸去。
“呵呵...”老鸨笑着摇了摇头:“可怜我也曾扮过男儿,却没能逃过别人的眼睛...”
笑着笑着,眼泪流了下来。
虽看着可怜,可留她一命,终究是个隐患!
顾七攥着匕首,双眸微眯:“你不是赵秀兰。”
老鸨抬手擦了擦眼泪:“我也不知道,我如今是谁了。”
这话说得奇怪。
老鸨身份蹊跷,亦是查案的线索,顾七松了匕首,径直出了柴房。
回到房中,又细细查看起言书卿誊抄的户籍单子来。
那上面并未写“赵秀兰”三个字,只写着“赵兰”,登户的时间是三年前,原籍不详,入江府为奴。
一切谜题的答案,都在江府。
“啪!啪!啪!”
外面传来手掌拍门的声音!
尔后便听到戎狄急吼:“晏大夫!晏大夫!”
顾七赶忙探出去,见戎狄拉着晏楚荣往后院跑。
想来是发生了什么急事!
顾七忙跑过去,见二人直奔后院柴房!
坏了!
她心里一颤,快步凑了过去!
那老鸨躺在地上,手腕上放着沾血的碎瓷片。
旁边食盒里,还有没吃完的小菜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!”
不知何时,元哲赶了过来。
顾七面露愧疚,支吾道:“是臣的错。早上给她送了些清粥小菜,竟没想到...”
“把她快送到我房间去,烧些热水来!”
戎狄径直抱起老鸨,送到晏楚荣的房间。
房门紧闭,顾七和戎狄在外面焦急踱步。
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,晏楚荣才出来。
顾七箭步冲了过去,抓住晏楚荣的胳膊:“如何?”
他抿了抿嘴,嘴角微微勾起:“没事了。”
顾七这才放下心来!
可这老鸨,又为何要自尽呢?
天慢慢暗了下来,小厮点燃廊檐下的灯笼,小厨房忙碌起来,香味竟能飘散到前院。
顾七坐在床前,正端着药碗,一勺勺喂药。
床上的老鸨缓缓睁眼,迎上顾七温柔目光。
“你可算醒了。”顾七吹了吹勺子里的热气,小心送了过去:“把药喝完,吃些东西。”
老鸨想要起身,顾七放下药碗扶她坐起。
“你到底是谁?为何要调查我?”
顾七一愣,咧嘴笑了起来:“我不是要调查你,我是要救人。”
“救人?”
“嗯。”顾七点了点头:“救一个,三年前被拐卖到这里的女子。”
那老鸨满不在意撇着嘴角,眼眶中却盈满了泪:“何必救她呢,就让她烂死在这里罢了。”
顾七眼中闪出光来!
这就是她要找的人!
只不过,她不是赵秀兰。
顾七抬手给她掖了掖被子:“于旁人来讲,你的命不重要。可于家人来讲,你便是最珍贵的!难道不想回荼州,去看看日日守在街口的父母亲吗?”
老鸨嘴角抽动,泪水奔涌而出!
顾七只静静坐着,等她情绪放缓。
“我给你讲个故事吧。”老鸨目光呆滞,望着床边的纱帐:“三年前,我和其他的女子一起,乘坐冯睿的马车,出了荼州。夜晚安睡之时,听到外面有人在喊救命!我起身向帐子外看去,只见...”
她咬了咬牙,将哽咽之声咽了下去:“一个汉子,正用力捂着女子的嘴,将她的衣衫扒得干净!竟,竟...”
她擦了把泪,吸了吸鼻子:“我愤怒冲了出去,抄起火堆里的粗棍子抡了过去!他后脑流血,我们只当他死了,便扒了他的衣裳,想逃走。”
“后来呢?”
“后来,”老鸨笑了起来,眼中透着无尽的苦寒:“那女子跑了一半,又偷偷逃了回去,指认我是杀人真凶。哈哈,是不是可笑!我就这样,被他们抓了回去,吊打了一天。直到黄昏,那男人光着身子,走回来了,才知道他没死。他们扒了我,轮番欺辱我!那女子,躲得远远地,竟连一句问候...都没有。”
顾七看着她,只觉心里堵得厉害。
那难捱的日子,究竟是怎么过来的?
“我想死,却又怕死。”老鸨并未理会顾七,只自顾说着:“当时他们告诉我,前一批里,有个叫赵秀兰的,屡次逃跑,最终被侮辱致死!我不想成为第二个赵秀兰,我想活着,我想回家!哈哈讽刺的是,我来到这青州,所用的名字,竟就是那——赵秀兰!”
顾七满眼震惊!
自己寻找的赵秀兰,竟早已被人折磨致死!
“混蛋!”顾七满心愤怒,气得身子发抖!恨不能即刻手刃那混蛋!
“顾公子,”老鸨抬手擦了擦满脸泪水:“我叫许月琴,您回荼州时,万望去我家里,和我爹娘说一声,我嫁给了一个商人,生了两个儿子。实脱不开身,盼爹娘多多保重,勿要挂念。”
顾七颤着呼出几口气,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渐渐冷静:“这拐卖的勾当,自十五年前便开始了。我此次前来,是想把荼州女子解救出去!你若知道些什么,还盼能如实相告。”
许月琴看向顾七,眼中充满感激和欣慰:“你若真是男儿,定是造福于民的好官。江铭川有所有往来的名单,只有找出那名单来,才能知道荼州的女子,被卖到了哪里去。可是...”
“可是什么?”
许月琴摇了摇头:“你女儿身份,早被他看穿了。他有意拽你入地狱,若去接近,岂不是羊入虎口?”
顾七眉头微蹙,不解道:“什么意思?”
“拐卖到红袖楼的女子,接被江铭川染指。他容貌俊秀、身份显赫,哪有女子能抵挡得住?一个个天真地以为,江铭川待自己与众不同。呵,他玩腻了的女子,便被拉出去接客...在他调教下,那些女子,床上功夫自是一流,只不过,想再得到他的青睐,是无望了。”
说罢,许月琴叹了口气:“你是他下一个目标。我真担心,你会被他...”
“不会!”顾七斩钉截铁断了许月琴的话。
她自不会成为别人玩物,也不会再让江铭川继续作恶!
“你早些休息,勿要再有轻生之念。”顾七抬手擦去许月琴的泪珠:“天亮了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回到房间,顾七久不能平静!
她直奔谢若泠房间,假借商讨计划偷出了夜行衣。
焦躁着等到夜半子时,顾七吹了灯,穿上夜行衣翻墙而出。
元哲所绘的地图深深刻在脑子里,她寻着街道,直接翻进江府。
前院偶有巡逻的小厮,顾七躲在假山后面,寻了个空隙跑到后院。
到了后院,直奔西南角书房。
一路顺利异常,往常心细如发的顾七,此时却被热血冲昏头脑。
她钻进书房,将门轻掩。
不远处有一方书案,上面放着毛笔架,毛笔架旁边,便是小小砚台。
她轻脚过去,才刚伸手碰到砚台,忽涌过来一股劲风!
顾七闪过身去,紧盯着袭击自己的黑影。
丝毫没有给自己辨清来人的机会,那黑影移动起来,利爪朝顾七抓去!
顾七左挡右闪,借着轻功跑到门前,欲开门逃跑!
那人却借着身高优势,跨步冲了过来,一把拽住顾七的胳膊!
顾七急躁起来,掏出腰间别着的黑金匕首,步步猛攻!
几番招式下来,竟慢慢落了下风...
一个空档,那人伸过手来,一把薅下顾七的面纱!
“原来是你。”
顾七一惊,原以为是府中隐藏的高手。
没想到,这高手竟是江铭川!
眼下身份暴露,加上愤怒至极,顾七又扑了上去!
可自己哪里是江铭川的对手!
这之后,江铭川未下狠手,薅住顾七攥着匕首的手腕,用力一拽!
顾七整个人贴在了江铭川身上,动弹不得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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